\石/\斑/

“不要试图弄懂我，提博尔特。”



他们一起站在桥上。



他双手拄着栏杆，而茂丘西奥背着手。提博尔特注视这条名为阿迪格的河轻缓流过，它的来处有他们所不知的山脉、平原，炊烟和言语，在岩石与城镇间一路跌宕，最终汇入亚得里亚海的波涛。



这是一个欲雨的午后。低沉的云层里聚拢了隐隐的雷鸣，带着湿润水气的风把茂丘西奥的头发吹到他的脸上。



“我们的痛苦、我们的梦呓——我们剖心的言语，所有一闪即逝的念头。你不也渴望着被听见吗？可是猫王子，它们不过都是窗外昆虫的嗡鸣，细小又脆弱的活物，无休止地在透明屏障上搔抓……”



“而你不会抬头去看的。我们，每个人，都不会抬头去看。你在第二天清晨捡到窗台上碰死的尸体，也只是随手弃于尘土……哪怕我站在剧场的中心喊话呀，提博尔特。那些座位都是空的。”



一道闪电照亮了他们的眉眼。茂丘西奥看到那双深深的眼窝里，井口似的瞳孔骤然一缩。



他知道。他看出来了。提博尔特想不出要对他说什么话——而这就是重点所在了。



“不要试图弄懂我。”茂丘西奥又重复了一遍，“因为没有人能够弄懂你。”



“不管你在敲谁的窗子。”



第一滴雨落在他的脸颊上。提博尔特反复地握紧手指，再松开。他没有任何想要揍人的念头，就只是——他需要这个。他需要皮革的触感硌着手心，淤青未褪的指节提醒他此前习以为常的每一日。



他不知道这点小动作何以对抗自己面前铺天盖地的虚无。每一块砖石都灰暗下去，仿佛被微小水流冲去了颜色。提博尔特看着自己红色的衣襟。



第二滴，第三滴。然后他数不清了。茂丘西奥的长发不再被吹起，它们湿漉漉地贴着他的脸颊。



“你说得没有错。”



他竟然承认了。可维罗纳的小王子并没有笑。雨幕——正如他所说——在他们中间织出一道透明的网。提博尔特低下头和那双眼睛对视。



“雨下得太大了，我们走吧。”

“呀。提博尔特，你想去哪儿？”

茂丘西奥对他指指远处的城墙。它们的边缘融化一般地模糊着。他望见教堂、钟塔和卡普莱特家的阁楼，都被笼在苍白的水雾之中。



“你又想去哪儿？”



“亲爱的猫王子，我想要去河流的尽头。”



“……”



提博尔特抵着栏杆俯身。紫色的衣摆在水面上散开，连同那些黑如长夜的发丝。茂丘西奥扬起一条手臂，还在对他说些什么。他听不见，那些言语纷乱又失控，夹杂了笑声，隔着水流和雷声的轰鸣。



他跳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