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石/\斑/

（灵感来源 @卡车碾旺 的图。……）

卡普莱特家有一个禁地。

说是禁地，倒也不是什么阴森可怖的地方。顶楼上那道紧锁的门沉默安静，推开来也只是一道明亮的走廊，尽头的大会议室平平常常，转椅整齐围拢着长桌。走廊两边隔了窗棂悬着一幅幅画像，落地窗外的阳光日复一日洗过仿佛从博物馆里搬出的围栏，银色的金属总是光滑干净的。

因此，那些画像也多多少少地褪色了。好在卡普莱特家的人并不在意这些——那道门只有在家族做出重大决策的时候才允许核心成员进入，在如此兵荒马乱的时候，又有谁会去留心看那些“装饰品”呢？对于一代又一代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来说，画中的人与其说是血脉相连的长辈、榜样，还不如说是传奇中的虚影，一个幻想角色——尽管这些人也并不比他们大上多少。

谢天谢地，他们至少有可能比一百年前的卡普莱特活得更久。

tybalt在二十岁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那幅画。换言之，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已经得到了认可，尽管这一切都是用鲜血和伤痕换来。他知道自己并不讨人喜欢，他阴沉又寡言，只是在黑暗中不断扩张自己的领地，好像他恨不得自己手中的枪射程有个几光年那么远，才能妥善地安放他所拥有的一切。

可是tybalt有什么呢？一部分人冷眼旁观，迷惑而警惕。他什么都没有。

那张画上的年轻人并没有看着他。tybalt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个名字——Tybalt·Capulet。他翻来覆去地把这几个音节念叨了几遍，Tybalt·Capulet。

手指再向上一点，是Tybalt的衣领。他记得那个味道，混合了烟草、火药和淡淡的皮革气息。他曾经把脸颊贴在那儿，后来是整个胸膛。如果他收紧手臂，Tybalt会发出低低的笑声，胸腔里的震动一直穿透他的皮肤。原来这就是你的样子。tybalt想更靠近一点儿，甚至跨过那道围栏。但他动不了，只是反反复复地想着，我终于看清楚你的脸了……哥哥。

可我来晚了。我还能不能等到你？

“你们是在同一天出生的。”总是最后登场的卡普莱特先生拍拍他的肩膀，“所以我们给了你这个名字……年轻人，你配得起它，我们的Tybalt会为此骄傲的。”

tybalt向他躬身。他把一切情绪都藏在眼睛里，在低头的瞬间砸向地面。我们的。他想。我们的Tybalt……不，他不是任何人的，甚至不是我的。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自由、安全、幸福……

那次会议的内容早就被他忘光了。tybalt坐在长桌尽头，把威士忌倒进喉咙。现在他已经有了独占顶楼的权力，也有了衣衫遮掩下的许多伤疤。但他想不起来二十岁的自己在那一天接受了什么样的任务，进行了怎样的行动。

除了画像，他只记得结果。毫无疑问的胜利，tybalt比任何人都需要这个，因为他觉得——他知道Tybalt总有一天会来。到了那时，一切战斗和胜利都将变成花园、变成天国、变成家——他可以做到。他不会忘记疼痛，可到了那时，它们也只能提醒tybalt什么是幸福。

等待中的四十年像一天那么短，又像无数天那么长。因为每一日都是重复，无休无止，循环着的回忆和寻找。tybalt趁着自己的头发还未全白，强硬地换下了兄长画像旁边的那一幅。亲手拿下画框的时候，有一卷泛黄的纸跌落下来。

它在地上颤动了两下，封口处的火漆明晃晃地扎进他的眼睛。

暮色正缓慢地降临。他的手指微微发红，落日在云层间挣扎滚动，叫他想起梦里的大火。Tybalt在高温袭来之前就停止了呼吸，一缕头发散落下来，安静地搭在tybalt的膝头。

“你不要走错路。”

他的兄长这样说。他眼中的忧虑始终未能消失，而他不得不跟上了他——很快地，却还是不够。他希望自己至少没有走错。

tybalt任凭那张纸留在地上。他仔细地把自己的画像挂上去，直到镀金的框架呈现一个并肩的姿势，直到他和Tybalt的目光看着同一个方向。捡起它。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咆哮着，捡起它。你已经太晚了。

“tybalt，我挚爱的兄弟：”

“我无法入睡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坐下来写信，不管怎么看，它也太傻气了——并且毫无必要。这段时间以来我四处打听，见了许多人，我不得不承认，或许我们是错过了，我可始终希望还能遇见你，保护你——像我一直所做的那样。”

“如果不行，我祈求上帝至少让你看见这个，让你知道，无论何时何地，我们都并肩作战——好吧，或许战场是离得远了点儿，可你的名字仍旧活在我身上。”

“我想念你。”

“我希望你自由、平安、幸福。尽管我从来没有亲口对你说过这些。我的弟弟，我的爱人，如果可以，我真想把这一切双手捧到你面前来……可你会好好的，对吗？或许你的时代比我身处之地更好，或许我们还能在什么地方重逢，哦，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吧，tybalt。我是在对你说话，你从来没有不回答我。”

“……那么，就这样吧，我收到了集合的信号。”

“tybalt，真是抱歉，我来得太早了。”